北斗焰

而将歌声融入微风中的人,他依然会对着运转的星球歌唱





指路子博
ID:moyuspark
龙舌兰日出

【盲狙·江苏卷】长歌当哭 〔海鲜组〕


一夜无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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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海尔森站了起来。黑暗浓重,黏稠,行将凝结。百叶窗紧闭,缝隙间的黑影仍未离开。另一边的窗口半开。夜幕下,远处港口的桅杆剪影林立。他知道过不了多久,启明星升起之前,那里有条船将悄无声息地离开,追寻先行者之盒流浪到天涯海角。
     今夜无风。空白信纸静静地铺在桌子上,笔尖的墨水早已风干。月光迟迟不至。他不由向角落里退了退,脚掌触到地板上真实的凉意。对于谢伊,这时候该去准备行囊,而不是一直站在他的阳台上。
     但谢伊永远是谢伊,谢伊的夜访向来随心所欲。因为只有谢伊知道,什么时候他熄了灯,却辗转不眠。那时他往往会为百叶窗上的影子开门,然后和谢伊在黑暗中花整晚的时间喝他带来的酒。
      他扶着窗框。如果谢伊敲门,他就会开口叫他回去。然而叩门声迟迟不响,缝隙间的影子模模糊糊。他看不清谢伊是否带了酒。或许他应该开门,像往常一样请谢伊进来,但他不能,现在太晚了。开门和若无其事地上床睡觉同样困难。
      他们的交情在北大西洋上就已经到头了。回程途中一路无言,甚至船员们也缄默了船歌。他不知道开门之后会发生什么,他想象不出谢伊此刻的心情,也无法面对那双眼睛。谢伊会请求留下?还是痛斥他的命令冷酷无情?
     他无法反驳,尽管他有理由。他可以说除他之外无人胜任,称之为远行避难,甚至直接告诉他未来这片土地上将发生何等惨烈的屠杀。但他无法否认,这任务与流放无异。
      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。他亲手将谢伊驱逐。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本意……谢伊在恨他吗?
      他听见门外传来轻微的窸窣声。谢伊慢慢坐了下来。他们隔着门,安静无言。
      过了一会,单调的呼吸中出现了另一种声音。谢伊唱起了歌。海尔森低下头,额角抵在门缝上,默默地听着。圣殿骑士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,沙哑,桀骜不驯;有时音调稍稍高些,那声音便蓦地放轻,宛如叹息。
      他并不为谢伊的歌声而惊讶。很多次,他看见谢伊被船员们簇拥着,唱起船歌,一呼百应。歌词无非是关于海浪,酒和女人,但谢伊的歌声总比旁人多一份淡然,更像讲述古老的传说;当他们的目光越过人群相遇时,他总能发现那双金棕色的瞳孔中藏着海——一片连极地的寒风也无法冻结的海。
      谢伊偶尔会说起那片海。有时是故事,现在是歌。他讲哈瓦那热烈的阳光,讲河谷游弋的鱼群,讲北方狂风掀起高过山峰的巨浪,却每每讲到他自己时沉默下去,转开目光,游离到人群之外。海尔森听着歌,他知道谢伊不想离开。或许有一天,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也会变成歌,他或许会路过那个素未谋面的故乡。海尔森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留在那里——如果连北美——这片生存了几十年的土地也抛弃了他的话。
      海尔森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知道谢伊在想什么。他们之间本可以不至于一瓶酒,他本来有太多的机会忘掉什么教团、距离、分寸——哪怕只是在某次谢伊准备离开时挽留一句,或者让他从正门走出去。
      一次也没有,包括现在。但谢伊正坐在他的房门外,慢慢唱着歌。他明白谢伊并没有恨他,谢伊的声音只是低沉压抑下去,像无助的祈祷,像最后的嘱托。那平静出现了裂痕,稍稍发抖。他的歌中硝烟弥漫,而事实上,随时随地都会有子弹飞过来,贯穿胸膛。海尔森曲腿,他跪下来,手掌贴着门,却触摸不到任何心跳。
     他记得任何一场浓烟与烈火,足以使日光失色的战役;记得任何一声震天动地,几乎使心脏停跳的炮声。他却从未记得谢伊像现在这样不安过。他知道谢伊害怕了,他知道自己也在害怕……他们无法不害怕。
      因为那一刻终会到来。早则今夜,晚也不过几十年。他们终将分别、陷入长眠,抱着或轻或重的记忆,或化为传说,或化做歌,然后在无尽的时间中顺流漂泊。
      遗憾。无憾。远行。沉没。
      下一句歌声响起时,海尔森跟着谢伊,轻声,喃喃地唱了起来。
       ——我会流下热泪,为你与你的过去哀悼。
       ——若神明允许你,苟全性命,重归故里。
      谢伊的声音清亮了些。如果我回来了,他像是在问,如果我回来了?
       无论如何,至少在那一刻,海尔森承认自己希望谢伊能回来,哪怕空手而归;哪怕那时,这片土地已不再欢迎他们,他自己已辞于人世。
      又或许,他们等来了战火熄灭的那一天。那时,在同样寂静的一个清晨,红帆将出现在海天的尽头,与新生的霞光一起驶向他。他们终可以在纽约夹着海水气味的晨风里,张开双臂,以一个拥抱迎接回归。
      ——让我远离战火,远离夜莺的哀泣。
      ——让我远离战火,远离夜莺的哀泣。

       海尔森已经记不清这合唱如何落幕。他就那么靠在门上,闭着眼睛。黑暗中二人平稳的呼吸声像远方的潮汐,一起一伏。
      他听见门外最后传来一声叹息,甚至带着释然的笑意。谢伊站起身,像来时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。一切安安静静,空白信纸依旧铺在桌上。夜色浓重,笼罩着阿森纳堡,和港口将远行的船。
      海尔森悄悄打开门。那深深的夜色涌进来,他的阳台已经空无一人。
      地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瓶酒。那是阿森纳堡最好的一瓶酒。

———END———

拖了这——么久。零分作文预定.jpg
这是他们唱的歌,[The Nightingale],英法战争时期题材,详细的可以去看看评论里。[可惜是女声版的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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